明火

君好，

    近日在看张爱玲的《重访边城》，读到里面一片小文《把我包括在外》，我不禁哑然失笑。里面讲的是早期美国的一位东欧移民，他很有才干，偏语言天赋不足，英语学得不好，经常闹笑话，譬如“Include me out”之类。乍一看我倒没觉着她这标题取得有任何问题，只是经她在文里一提，就发现这矛盾之处。“包括”一词本就含有“在内”的意思，若硬添上个“在外”就前后不一，要闹笑话的。但若撇开文法不讲，“把我包括在外”倒是比“把我排斥在外”语气上更柔和，也不像被某一个群体完全抗拒在圈子之外，更像是在圈子边缘游离徘徊着。

    心理学在讲知觉这一块时，有一个概念叫“不可能图形”。这和“把我包括在外”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。这倒是像大脑和我们开的一个玩笑，明明不存于世的图形却能在我们的心里有了模样。你可能会疑问是不是我们的大脑出了什么问题，研究早就给出了答案，相反我觉得这是我们更加人性的表现。人无完人嘛，有些时候我们太苛求自己，意图将自己神化，不断追求着极致，难免会令自己失望。

    类之于“Include me out”与“不可能图形”捉摸人的矛盾在生活里不经意间是常有的。记得以前在电视里看过一幕，女孩独自走过昏暗的山洞，又惊又怕，走出洞口看见父亲站在前面，就扑上去又哭又笑又打又闹。父亲捏了捏女孩的鼻子，一把抱起她。女孩的小脸鼻涕带着眼泪红彤彤的，她把下巴耷在父亲的肩膀上，脏兮兮的小手揉了揉眼睛，便把头整个埋进父亲的后背里。后面我便不知女孩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，抑或又哭又笑。也许她哭是责怪父亲没能在她最需要依靠的给予陪伴，也许她哭是为了宣泄独自走过山洞时承担的恐惧，也许她哭是要引起父亲的注意与关爱，也许她笑是看见父亲如山一般踏实在前，也许她笑是庆幸安全走出山洞，也许她笑是满意自己变得足够勇敢可以面对困难。这种矛盾的哭笑倒让我看见了这对父女之间的纽带，若女孩只是一味地哭泣或欢笑，便是单调些，也少了些侧面供观众赏玩回味。

    大抵现在优秀的影视作品都用了这样的手法，更还原些，更真实些。我是不想就此发表一番影视评论，一来所阅作品太少，不能纵横比较，二来我只顾着看自己想见的，作者的意思少有揣度。

    我是个心思细腻的人，近来的情绪尤为敏感。其实一开始我知道他把我从wx好友中删去时，像是当头一棒，我整个人很懵。我当时在犹豫要不要再厚着脸皮把好友加回去，或者问问他原因。但我选择了一个更加旁敲侧击的方式，我搜到了他的fb，便发了好友请求。他迟迟没有回应，却发了很多条状态，我把这当做是一种拒绝的信号，便撤销了好友申请。

    后来每一天我都会去看一看他的fb主页，但全然没有了一开始责怪他的心思。我不知道为什么，有时会十分耿耿于怀，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悄无声息地删掉好友，他有喜欢的人，我却喜欢着他，如鲠在喉；但有时我又会极度释然，还能感谢他放下了我心里的一块悬石，仿佛一瞬间就看破了红尘。

    我不拘束地让这两股涌流自然发生着，也盼着它们同样会自然消失，直到这两天这两股情绪交织在一起。听着《花びらたちのマーチ》这首歌，两种情绪自然而然地就交融起来，怅然释然眼泪微笑统统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都来了。因为对歌词感同身受，所以我才有如此强的冲动想要把它写出来。我怕把这种感同身受写砸了，可总得试一试，你是我最忠实的听众，你会谅解的。

    幻想是我对他存有的最大侥幸，因为我没有办法和他说话。我会想象那种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猫狗相伴的俗世生活，和他在一起的美好时光，把我和他去替换所有美好爱情结局的故事主角。空想终究是空想，泡沫总会破灭，就像歌里面的两句：

春が来て あんなに好きだったのに

春日来临 我本无比欢喜

壁も窓も空も消えてなくなって

可墙壁 窗户 甚至天空都消失不见了

春風はあんなに好きだった物

春风拂面 我本无比欢喜

花も恋も声も全部連れてくの

可花朵 恋情 甚至声音全都被带走一空

因为没有办法成为现实，幻想中的那些带有他的影子的事物便都消失了，原本被美好拥挤着的心就突然被挖了一块。这样经历带来的怅然与失望所有人都有，但是歌里还存有另一层意思。我们都还在现实中活着，幻想不过是建立在当下所见所闻上的未来景象，如果他的影子消失了，歌词里写道：

春が来て どんなに離れても

春日来临 无论我们如何分离

あれもこれも全部そばにあるからと

所有的一切其实都伴在身旁

十年後にまた会えると

十年后我们会再相见

ありふれた言葉 歌にした

我将这平淡的话语谱成了歌曲

怅然突然变成了一种释然，所幸现在的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在，只是未来的幻想消失了，时间仍旧是一道未知的答卷。

    正因未知，才有了活下去继续探索的动力。如果有花开的那一日，我定会仰面笑看，落下泪水。

祝好！

二零一九年十月十三日